第一千三百零四章浑脱
范纯粹说道:“既然明润现在已经知晓,那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。还有一件事儿,那就是分定三路疆界之后,各路的分守固然已经明确,但是毕竟还是属于战区。”
“故而诸军之间宜修明应援牵制之策,否则夏兵大举,攻围我一路,我力有不胜,而邻路拱手坐观,其不拔者幸尔。”
苏油说道:“的确有这个问题,对了,出兵之前,吕惠卿好像也曾提及此事。”
范纯粹说道:“是,不过后为徐禧所罢,但我以为,吕惠卿所议更为妥当。”
“徐禧规划各地分守军力有功,但是也不是说各地军力,就只合分守属地,而没有策应救援邻路之责。”
苏油点头:“等回去我将吕公之策再翻出来看看,这个提醒也很及时。”
范纯粹能够从国家利益角度考虑问题,放弃派别之间的成见,这一点上,让苏油刮目相看。
这是保守派一个巨大的进步,太不容易了。
范纯粹见苏油对自己的建议都在认真考虑,心里也很舒坦:“还有最后一条,就是新得之地的治理问题。”
“国法固许进纳取官,然未尝听其理选。”
“今西北三路,许纳三千二百缗买斋郎,四千六百缗买供奉,这条本来就是朝廷陋政,由来已久,也没什么,但是免试注官,就不可取了。”
“天下士大夫,服勤至于垂死,而不沾世恩,富民猾商捐钱千万,则可任三子,纯粹切为朝廷惜之。”
苏油呡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:“这一条啊……实话实说,可就难办了。”
“按照我的本意,大宋不是冗官问题严重吗?如今新得三路,这些待选的官员,总能安置一部分,至少可以让陕西等路的冗官问题得到解决,是吧?”
“可结果呢?那些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到山北三路来,要解决三路行政问题,要不就是依赖当地降官,要不依赖蕃官酋长,唯一敢来这里的,反倒是那些商贾。”
“如果连商贾这条路也断掉,那三路何时才得入华夏?”
范纯粹担忧道:“这些官以纳效得出身,难道他们不会从百姓身上搜刮回来?”
苏油说道:“所以要改变官员的考绩制度,不能像那个吴居厚那样,多搜刮税赋就得升官,而是要将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,也纳入考绩才行。”
范纯仁苦笑:“’蛮夷自擅,不讨之日久矣,时侵犯边境,劳士大夫。‘司马相如《喻巴蜀檄》里所提到的景象,于今安在?这才多少年,士大夫就堕落到了这个程度?”
苏油沉吟片刻:“范公,我想在《汴京时报》上,兴起一场讨论,再论何谓士,何谓士德。”
“贪俸禄安逸,不与国抒难,只知道避责推搪者,是为‘禄蠹’,就算其文名盖世,曾不如陕西路一转运之夫,又何论士节?!”
范纯粹说道:“说得好!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《荀子》有云:’志行修,临官治,上则能顺上,下则能保其职,是士大夫之所以取田邑也。‘”
“吾辈幼诵诗书,行蹈礼义,本当为天下之先!”
范纯仁冷笑道:“我会联合三路转运使上书陛下,征辟不至者,是不愿为国效力,那就合该捐弃官身,夺绝俸禄。”
“既然要做山水闲人,就不要夺占朝廷有限的爵禄,阻绝有志者的奖掖之阶!”
两范都是秉承父亲意志的牛人,范仲淹“少有大节,于富贵、贫贱、毁誉、欢戚,不一动其心,而慨然有志于天下,常自诵曰:‘当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也。’”
他既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做的,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,一直就是苏油的楷模。
苏油在大宋官场本来就是个另类,在士林风评里边,如今甚至和范仲淹有一拼。
范仲淹是以天下为己任,“慨然而自任”,有那种统治阶级的自觉性;
而苏油虽然干什么都能干好,但是却有些“懒”,堪称大宋苟头。
在仕途上“不思进取”,上边捅一下他才动一下,每每得等到朝廷不耐烦,强行下达任命,他才“不得已而为之”。
但是他有一点好,就是非常服从安排。
不管多大的难题,只要丢给他,他总是屁颠屁颠地去干,而且总能干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完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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